太宗安置突厥降众 初唐故事 魏征阻止泰山封禅

初唐故事:太宗安置突厥降众,魏征阻止泰山封禅

惟东突厥既已灭亡,余众或西奔西突厥,或北附薛延陀,尚有十万口降唐,拟筹安插,唐太宗乃诏令群臣妥议方法。当时,魏公裴寂坐罪免官,旋即病殁,蔡公杜如晦亦抱病谢世,二人为佐命功臣,故就此插叙,作一了结。唐廷上面的大臣,要算仆射梁国公房玄龄。房玄龄奉到诏敕,不申己见,专采集众议以闻。中书侍郎颜师古请就河北安置降众,分立酋长,管领部落,方保无虞。礼部侍郎李百药竟与颜师古略同,但请在定襄置都护府,作为统驭,才是安边长策,独温彦博请仿汉建武故事,会降众齐居塞下,因宜适性,令为中国捍蔽,既足全彼生齿,复足实我边疆,好算是一举两得的良法。唐太宗汇览各议,意欲听从温彦博所言,遂召温彦博入商。秘书监魏征也入朝参议,便勃然奏阻道:“突厥世为寇盗,与中国寻仇不已,今幸得破亡,陛下因他降附,不忍尽诛,自宜纵归故土,断不可留居中国,从来戎狄无信,人面兽心,弱即请服,强即叛乱。今降众不下十万,数年以后,蕃息倍多,必为心腹大患。试想西晋初年,诸胡与民杂居内地,郭钦、江统皆劝武帝驱出塞外,借杜乱源,武帝不从,沿至二十年后伊洛一带,遂至陆沉,往事可为明鉴,奈何不成?”魏征此言,较诸颜李两议,尤为痛切。温彦博偏答辩道:“王者无外,待遇万物,好似天无不覆,地无不载,今突厥穷来归我,奈何拒却不受?孔子有言:‘有教无类。’若拯彼死亡,授他生计,教以礼义,数年后,尽为吾国赤子。又复简选酋长,令入宿卫,彼等畏威怀德,趋承恐后,有什么后患呢?”唐太宗点首称善。无非好大喜功。魏征见唐太宗已偏向温彦博,料难挽回,乃默然趋出,温彦博亦退。

唐太宗即敕令突厥降众,处置塞下,东自幽州,西至灵州,皆为降众居地。又分突利可汗故地为四州,颉利可汗故地为六州,左置定襄都督府,右置云中都督府,分统降众,封突利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,兼顺州都督,突利受命辞行,太宗面谕道:“尔祖启民,避难奔隋,隋立为大可汗,奄有北荒。尔父始毕,反为隋患,天道不容,乃使尔乱亡至此。我本想立尔为可汗,因念启民故事,可为寒心,是以幡然变计。今命尔都督顺州,尔应善守中国法律,毋得侵掠,不但使中国久安,亦使尔宗族永保呢。”突利拜谢而去。唐太宗再命颉利为右卫大将军,留住京中,苏尼失擒酋有功,特封为怀德郡王,寻授宁州都督。还有阿史那思摩,系随颉利入京,未尝请降,唐太宗因他忠事故主,特别加抚,授右武侯大将军。嗣复晋封怀化郡王,兼化州都督,使统颉利旧众。此外,降附的番目,如执失思力以下,皆授官有差。计五品以上凡百余人,几与朝臣相半,因此番臣入居长安,约近万家。太宗亦未免滥赏。惟颉利留京日久,郁郁不乐,渐渐的形容憔悴,面色衰羸。唐太宗有时相见,颇为怜悯,乃与语道:“卿形枯骨瘦,大约在京不便,故至如此。朕闻虢州地多糜鹿,可以游畋,卿若愿往,朕不妨命为刺史,卿得借此消遣,庶几安享天年。”颉利下拜道:“臣系待罪余生,仰蒙陛下洪恩,得陪辇毂,此后得保全骸骨已是万幸,所有特诏,不敢拜赐了。”唐太宗乃止。

至贞观七年(公元633年)冬季,唐太宗从太上皇置酒未央宫,颉利等亦奉召入宴,酒过数巡,太上皇命颉利起舞,及南蛮酋长冯智戴咏诗。颉利没法推辞,不得已起身下阶,作蛮夷舞。太上皇喜语唐太宗道:“胡越一家,为从古所未有呢。”唐太宗捧觞上寿道:“今四夷入臣,皆陛下教诲所及,臣儿智力,未能及此。昔汉高祖亦尝从太公置酒此宫,妄自矜夸,愚见窃所不取哩。”太上皇益喜,殿上齐呼万岁。既而退席,颉利愈增惭赧,自是恹恹成病,不到两月,竟尔死了。唐太宗命从突厥旧俗,焚尸乃葬。追赠归义王,谥曰荒。颉利子叠罗支,自被俘入京,唐太宗仍令他侍奉颉利,他独具有至性,事父尽孝,父死,哭泣甚哀。事为唐太宗所闻,不觉叹息道:“天禀仁孝,不闲华夷,莫谓胡虏无人呢。”遂厚赐金帛,令袭职终身。录此以风世。苏尼失闻颉利死,悲不自胜,也至毕命。突利居顺州数年,奉召入朝,暴死并州道中。唐太宗令中书侍郎岑文本,撰文为记,刻勒两汗墓碑中,东突厥事,自是了结。

且说东突厥既平,四夷君长,多诣阙入朝,推唐太宗为天可汗。太宗道:“朕为大唐天子,又下行可汗事么?”四夷君长齐称万岁,且言:“外俗以可汗为尊,不识‘天子’二字的名义。今称陛下为天可汗,令外俗知可汗以上,又有天可汗,自然益加畏服了。”唐太宗暗思夷酋所言,恰也有理,遂当面应允,各夷酋舞蹈退朝。嗣是颁给玺书,敕赐西北君长,皆钤盖天可汗三字。其实未当。贞观四年。高昌王麹文泰入朝,越年,林邑新罗入贡,康国也求内附,太宗以康国僻居西域,缓急不便往援,特却使不受。群臣以太宗威振中外,屡请封禅。太宗初意不从,怎禁奏牍连登,再四乞请,也不由的惹动雄心。独魏征入朝谏阻,唐太宗道:“卿不欲朕封禅,莫非因功未高,德未厚,中国未安,四夷未服,年谷未登,符瑞未至么?”魏征慨然答道:“陛下所说六事,虽似面面俱到,但户口未复,仓廪尚虚,若车驾再行东巡,必多增一分劳费。况自伊洛以东,灌莽满目,所有远夷君长皆当扈跸相从,引入腹地,自示虚弱,适启戎心。并且赏赉不资,难餍所欲,为了一个虚名,担受若干实害,陛下亦何苦出此?”确是至言。太宗经他一谏,方才省悟。会闻河南北数州大水,更将此事搁过一边,一面再行修政,慎刑辟,除鞭背刑,禁奴仆告主,敕百官选举县令,如有诏敕未便遵行,概令复奏。非大瑞不得表闻。畿内有蝗,捕食数枚,为民祷祝道:“宁食我肺肠,毋食民禾稼。”又录死囚三百九十人,纵令还家诀别,限期来秋,再来就死。囚犯果如期皆至,因嘉他有信,一律赦宥。欧阳氏尝论纵囚之误,不为无识。郑仁基有女貌美多才,太宗特聘为充华(唐女官名),魏征闻她已许字陆爽,即上表切谏,有诏即停止典册。会修筑洛阳宫,将作大匠窦琎,凿池筑山,雕饰华靡,为谏官所劾。太宗即令毁去,且免琎官,中牟丞皇甫德参上言:“修洛阳宫,劳役增赋。俗好高髻,系是宫中所化。”太宗未免动怒,语侍臣道:“德参欲国家不役一人,不收斗租,宫人皆无发,然后得如他意么?”魏征忙解劝道:“言不激切,怎能回天?陛下当谅他忠直,勿事苛求。”太宗意乃渐解,徐徐答道:“朕若加罪德参,何人再敢尽言?”说着,即命赐绢二十匹,寻复拜为监察御史,种种良法美意,不可胜记。惟杀瀛州卢祖尚,及大理寺丞张蕴古,未免滥刑。卢祖尚廉平公直,太宗拟遣他镇抚交趾,祖尚已经表谢,寻复自悔,托疾固辞。及一再谕往,终不受命。太宗怒他违旨,竟将他处斩。祖尚亦未尝无咎,但处以死刑,不免过甚。张蕴古尝献大宝箴为太宗所嘉奖,特擢为大理丞。嗣因河内人李好德,素有疯疾,妄作妖言,有司将他捕治,经张蕴古复讯,谓好德实系病狂,不应坐罪。偏由侍御史权万纪诬奏,略言:“好德兄厚德,任相州刺史,张蕴古系相州人,所以阿私所好,故意纵罪。”太宗不复查察,竟将张蕴古斩决。事后俱怀悔意,但已死不能复生,悔也无及了。

(本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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